文 / 劉國林
　　“世界真奇妙，不看不知道。”這句話說得在理兒。就拿北大荒來說，稀奇古怪的事多著呢，像一個又一個謎，讓人猜不著，解釋不明白。筆者是北大荒的本土人，曾目睹過一樁又一樁五花八門的新鮮事兒，現(xiàn)在拿出四樁來，說給朋友聽，暫且定名為“北大荒奇聞”。
　　1、狗捉老鼠
　　我家曾養(yǎng)過一只大黑狗，晚上還忠于職守，可一到白天就不見蹤影。回來時，肚子圓鼓鼓的，喂食瞅一瞅，搖搖尾巴就鉆進(jìn)窩里不再出來了。常了，妻叨咕：“大黑狗是不是瘋了？”我也覺得奇怪。看樣子，不像是得病，瘋狗都發(fā)狂，亂咬瞎叫，它卻不。瘋狗都疲骨嶙峋，它卻肥得流油，怎能說它要得瘋癥呢？一個星期天，我決心探個究竟。早晨，大黑狗從窩里鉆出來了，等我把大門打開，一溜煙似地跑出家門，跑出村落，直奔草塘。我偷偷地在后邊跟著，一直跟到草塘里。大黑狗歡兒起來了，這聞聞，那嗅嗅，一會兒用爪刨土，一會兒用嘴拱土，細(xì)瞧，它在尋找老鼠洞。大黑狗捉老鼠還真是個行家。只見它把嘴巴伸進(jìn)洞口，猛地吸口氣，又猛地呼氣，就像用氣管子往車胎里打氣似的，把鼻翼鼓得吱吱響。可能是洞里的老鼠經(jīng)不住鼓蕩吧，一會兒，就從另一個洞口鉆出來，東張西望地準(zhǔn)備逃跑。還沒等老鼠躥幾步，一只利爪早已把它按翻在地，按得它吱吱直叫，返過頭來想咬大黑狗，可是已經(jīng)晚了，大黑狗的利齒咔嚓咔嚓咬碎它的頭，撕開它的腹……一連逮住十來只老鼠，都是用同樣的方法。大概是吃飽了，大黑狗嬉戲起老鼠來。剛出洞的老鼠，大黑狗一爪把它按翻在地，搖頭晃腦地捉弄著，這樣循環(huán)往復(fù)，玩夠了，盡興了，才一口結(jié)束老鼠的生命，又去捉第二只、第三只、第四只……看大黑狗那熟練的捕鼠動作，一點也不比貓遜色。哎，早知狗能捕鼠，何必養(yǎng)貓呢？看來，“狗拿耗子－—多管閑事”的歇后語，在北大荒是行不通了，我的大黑狗不但愿多管“閑事”，而且還管得“明白”哩！
　　2、貓捕麻雀
　　我的鄰居王五家養(yǎng)只老花貓，不捉老鼠捕麻雀，這是真的。每天早上，它都爬到屋頂守著，一動不動，一守就是半天。那個專心勁兒，有耐性勁兒，真是讓人佩服。一會兒，飛來一只或幾只麻雀，剛落穩(wěn)，老花貓就餓虎捕食般地猛撲過去，可憐的麻雀就會在它的爪下喪生。有時，撲得過猛，老花貓連同麻雀從一丈多高的屋頂摔下來，它也不嫌痛，兩只前爪仍緊緊抓住麻雀不放，一翻身，打個滾兒，喵喵地叫著，洋洋得意地回到屋里品嘗去了。老花貓貪得無厭，每天能捕十多只麻雀，吃不掉就擺在它的周圍觀賞，誰若動也不行，吱著牙向人示威，而對家里的老鼠則不聞不問。常了，王五家的老鼠敢大搖大擺地在老花貓的身邊跑來跑去，老花貓卻懶洋洋地半睜半閉著眼睛，無動于衷。為此，王五掐著掃帚疙瘩沒少教訓(xùn)它，可打終歸是打，不捉老鼠的毛病是改不掉了。看來，老花貓暗地里一定和老鼠訂下了什么“友好條約”，若不然就是老鼠給老花貓什么“好處”了。
　　老花貓捕麻雀上了癮，晚間也要爬上屋檐掏麻雀窩，一掏一個準(zhǔn)兒。一天夜里，王五聽到老花貓在屋檐下不是好聲地叫，猛然想起自己曾在麻雀窩旁布置了雀夾子。跑出來一看，麻雀沒夾住，倒把老花貓的前爪夾住了，老花貓?zhí)弁措y忍，正倒掛金鉤地乞求王五救它呢！氣得王五嘴里罵道：“人家養(yǎng)貓捉耗子，咱家養(yǎng)貓捉雀子，養(yǎng)它何用？”上前要把老花貓摔死。我連忙講情，勸說道：“人常說，寧吃飛禽三兩，不吃走獸半斤?？磥恚w禽的肉就是比走獸的肉香，若不然，老花貓怎能叛經(jīng)離道呢？”王五被我說得哭笑不得，無奈，手下留情了?？衫匣ㄘ埲?ldquo;死不悔改”，我想，老花貓是想抱著一條道跑到黑了！
　　3、狐貍釣螻蛄
　　俺村子前的草塘里有只狐貍，總在河套邊轉(zhuǎn)悠。這只狐貍在草塘里住二三十年了，晚上常常溜進(jìn)村子里，偷雞摸鴨的事時有發(fā)生。為這個，村里人曾想方設(shè)法地治它，均未奏效。獵手趙炮兒槍響見物，人人皆知，村里人求助于他為民除害。趙炮兒尋了大半天，終于跟上了狐貍。狐貍漫不經(jīng)心地跑著，時快時慢，和趙炮兒保持相應(yīng)的距離。趙炮兒快追，狐貍緊跑幾步；趙炮兒跟不上了，狐貍站下等他一會兒。估摸著在射程之內(nèi)了，趙炮兒順過獵槍，三點成一線，對準(zhǔn)了狐貍。狐貍有意站在槍口下，一動不動。“這回看你往哪兒跑！”趙炮兒心里罵著，十拿九穩(wěn)地扣動了扳機(jī)。隨著一聲槍響，趙炮兒眼見著狐貍抖了抖毛，擺了擺尾，沒傷一根毫毛。趙炮兒又打第二槍，狐貍照樣抖了抖毛，擺了擺尾，站在原地看著趙炮兒。趙炮兒覺得奇怪：“今個兒是怎么了？”他又端起槍，第三次扣動扳機(jī)。定晴觀瞧，狐貍?cè)詿o動于衷。趙炮兒心里沒底了，嘴里叨咕著：“碰見狐仙了，碰見狐仙了！”背起獵槍，掉頭就往回走。那天夜里，據(jù)說趙炮兒夢見一個仙風(fēng)道骨的老翁走到他的床前，拍著他的肩膀說：“別再殺害生靈了，國家都立法保護(hù)我呢，你還敢傷天害理？”說完拂袖而走。趙炮兒驚醒了，發(fā)誓再也不摸槍了。是真是假不知道，這幾年村里人真就沒見趙炮兒背獵槍。我想傳說終歸是傳說，竟有這等事？一笑了之。可前年我在河套邊看見一只狐貍確確實實。那天，我領(lǐng)大黑狗到草塘撒野，遠(yuǎn)遠(yuǎn)就看見它倒坐在河邊上，不時地回頭從尾巴上叨著什么吃。見我趕來了，也沒動彈。是不是那只狐貍呢？我有些打怵，又有些好奇。好奇心終于驅(qū)使我向狐貍那兒奔去?？斓浇傲?，狐貍才慢悠悠地走了。河邊上，留下一灘水漬。細(xì)瞧，水漬里有幾只小水螻蛄在爬動。噢，我明白了，狐貍剛才是用它那粗大的尾巴垂釣水螻蛄呢！水螻蛄好吃，味道鮮美，北大荒人常用麻團(tuán)垂釣它。誰知道狐貍竟也學(xué)會了這招兒，還想高口味呢！它那掃帚般的大尾巴，哪次還不能釣上來二三斤？只那么兩三次，就足夠它美餐一頓的了。有趣兒！北大荒的狐貍會釣螻蛄！我把親眼所見當(dāng)村里人說了，皆大驚喜：“莫非狐貍真成‘仙’了？”
　　4、鯰魚吞冰雹
　　去年中秋節(jié)前一天，我到河邊垂釣。去時天空沒有一絲云彩，根本不像下雨的樣子。剛坐下半個時辰，不知從哪兒冒出一塊黑云，渾澄澄的上下翻騰。就像有什么妖法似的，越聚越厚，越聚越多。一時狂風(fēng)大作，霹靂閃電，其間夾雜著嗚嗚的怪叫，漸漸向我逼近。突然，一個悶雷在我頭頂炸響，狂風(fēng)夾著暴雨裹著冰雹，劈頭蓋臉地傾瀉下來。長這么大我頭一次經(jīng)歷這種場面，況且又是野外，一點遮擋的地方也沒有。冰雹砸在頭上，鉆心似的疼；用手捂頭，手指節(jié)被砸得像要斷了似的難受。我后悔了，若不是嘴饞，哪能受這般苦，遭這般罪？實在挺不住了，我脫下外罩，疊幾疊，頂在頭上，似乎減輕一些疼痛?？缮砩媳┞对谕膺叄裼袩o數(shù)只手在掐，在擰，渾身青一塊紫一塊的，我真正嘗到了皮肉之苦的滋味兒。但沒有別的招兒了，只能顧頭不顧腚了，哪還有心思垂釣？大約有半個小時吧，風(fēng)刮去了，云掀過去了，一切恢復(fù)了平靜。環(huán)顧四周，地上的冰雹足有三寸厚。再看河里，也鋪了厚厚的一層，擠擠挨挨地流淌。我晃了晃麻木的腦袋，活動活動酸痛的四肢，準(zhǔn)備收攤兒。剛要去，好像聽到有什么聲響。左顧右盼，沒發(fā)現(xiàn)什么。扭頭往河里觀瞧，奇跡出現(xiàn)了：一個又一個大鯰魚從河里鉆出來，張開大嘴，擺動長須，正在吞食浮在河面上的冰雹。“哧溜兒”“哧溜兒”的聲響，就是它們發(fā)出來的。大鯰魚在吞，小鯰魚也在搶，就像冰雹是什么美味佳肴，不搶就撈不到似的。我感到稀奇。唉，吃什么不好，偏愛吞這冰冷冰冷的雹子？傾刻間，眼見著吞飽冰雹的鯰魚翻白了，打挺了，順著河水漂流，漂到岸邊。這回我算逮著了，上哪兒找這便宜事？顧不得多想，跟著漂流的河水往出撿放挺的鯰魚。也就是那么一陣子，火辣辣的太陽就把地上的、河里的冰雹融化了，剛才還爭著吞冰雹的鯰魚也無影無蹤了?？杀晃覓佋诎渡系啮T魚，卻再也回不去了。哎，這場冰雹，來得突然，走得也突然。雖然挨了雹子砸，卻也因禍得福，光憑垂釣，我不可能在一頓飯的工夫釣出這二十多斤魚！心里挺樂，挺美，背著沉甸甸的魚簍往家走。路上碰到釣魚的同行，都爭著觀瞧我魚簍的鯰魚，打聽我垂釣的秘決。我笑曰：“鯰魚吞冰雹，撐翻白了，讓我撿回來了。”同行瞪圓了眼球子問：“真的？”“還能騙你們？”我邊說邊晃動魚簍。
　　同行們的眼里現(xiàn)出貪婪的目光，都恨不得多長一條腿，馬上奔到河邊。我卻竊笑：“再跑也沒用了，已經(jīng)晚三春嘍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