◇李清明
    在洞庭湖水鄉(xiāng)一帶流傳著一句“從小看大，三歲看老”的俗語。究竟怎樣從小便可以預(yù)知將來？其中，在小孩滿周歲時，替其舉行的抓周禮儀便是一種較好的驗證。
    抓周，又稱試兒、拈周、試周等，是小孩周歲生日時舉行的一種預(yù)測前途和性情的儀式，與埋胞衣、產(chǎn)兒報喜、洗三朝、滿月禮、百日禮等一樣，是流傳于家鄉(xiāng)一帶一種傳統(tǒng)的誕生禮儀。其核心是對生命延續(xù)、順利、興旺以及充滿希望的禮贊，頗具人倫、人情、娛樂等諸多意味。
    村里的老人們說，抓周禮儀在小孩兒的許多誕生禮儀中最為隆重，南北朝時便流行于家鄉(xiāng)一帶的江南地區(qū)，至隋唐時已逐漸普及全國。
    小孩的抓周禮儀一般在中午舉行完生日宴后進(jìn)行，禮儀完畢后再吃“長壽面”。抓周前父母要給孩子穿新衣、戴新帽、著新鞋，套上長命鎖。這些小孩的新衣物均是親戚朋友們給小孩送來的生日賀禮，謂之“百家衣”。舊時習(xí)俗，小孩周歲衣物不能自家買，要由親戚們送，以至誰送什么均各有講究。民謠道：“姑姑的鞋、姨姨的襪、姥姥的兜肚、舅母的褂”。小孩用銀或銅打造的“長命鎖”則屬外公外婆送給外孫的專利，別的親戚不能代辦。周歲生日的小孩穿上“百家衣”，戴上“長命鎖”，則寓意將來能托百家之福，能經(jīng)摔經(jīng)打，健康成長。
    緊接著，長輩們還會專為小孩準(zhǔn)備一把嶄新的長木梳，俗稱“平安梳”。一邊給寶寶梳頭，一邊哼唱著周歲梳頭歌：“一梳智慧開，寶寶聰明又可愛；二梳財運來，寶寶財富滾滾來；三梳手兒巧，做什么都成寶；四梳人緣好，朋友多得不得了；五梳身體好，無病無災(zāi)立業(yè)早；六梳點狀元，富貴萬萬年；七梳八梳，梳成長命百歲的乖寶寶。”待小孩穿戴梳洗完畢，父親照例要抱著小孩跪拜神龕上豎立的“天地君親師”牌位，稟告寶寶滿一周歲的訊息，祈求神靈及先祖的庇佑。
    這時，家人和親戚們早已在神桌上擺好了竹篩，內(nèi)置錢幣、書籍、印章、筆墨、算盤、雞腿、豬肉、尺、刀、劍、剪及玩具等等，呈半弧形擺放，爾后抱來小孩令其端坐，不給任何誘導(dǎo)，任其挑選；如果是女孩的周歲生日則會多些胭脂、水粉、香繩等物品，也有將男孩女孩使用和愛好的物品混合一起擺放的；還有講究一些的人家，則會按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物品的分類，各取三件擺放；大部分鄉(xiāng)村人家，一般都是盡家中所有擺上十件八件，多帶有取樂性質(zhì)，圖個愉快歡笑而已。如果抓了銅錢，在場的人就說，小孩將來有花不完的錢財，享不完的富貴；如果抓了印章，則會祝賀小孩將來官運亨通，前途無量；如果抓了筆墨，則會恭喜小孩將來會金榜題名，名揚四海等等。
    民謠云：“七坐八爬，九月長牙；三翻六上，九爬爬；十個月立起來眼睛眨，過了生日叫爸爸。”這時的小孩伊呀學(xué)語，喜歡模仿大人的動作，多少有些自己的喜好，他們大都會對眼前花花綠綠的玩具及食品更感興趣，抓起的也多是些雞腿、糖果、玩具，有的小男孩甚至還會搶著抱著一些花里胡俏的胭脂、水粉等物品……這時的大人們大都會笑罵小孩是個吃貨、耍公子，將來命大福大，有口福等等，純粹討個口彩，大家都不太當(dāng)真，笑笑了事。
    從我記事開始，鄉(xiāng)親們在進(jìn)行抓周禮儀的過程中真正靈驗的不多。僅有一例要算是鄰居鄭家，他家有一對雙胞胎男孩，抓周時大一點的男孩抓了一支毛筆，小一點的抓了一把木頭手槍。結(jié)果，大的被父母起名叫學(xué)文，小的被起名叫學(xué)武。后來，真的是學(xué)文讀了師范學(xué)校出來當(dāng)了老師，學(xué)武當(dāng)兵考了軍校當(dāng)了營長。情形頗有點像錢鐘書先生，據(jù)說他周歲抓周時，抓了一本書，其父便為他起名“鐘書”，后來果成一代著名學(xué)者和作家。盡管如此，那時的鄉(xiāng)親們雖然不大關(guān)心抓周禮儀的結(jié)果，但在其儀式的操辦上卻一點也不馬虎，其安排和舉止也都是十分地周詳和莊重。
    一個周身散發(fā)著乳香的嬰兒是純潔而純真的，無瑕的眼眸則是人性通往神性的最后一瞥……一個人行走在路上，走遠(yuǎn)了走久了走累了時不妨坐下靜一靜，回望一下幼時的懵懂與好奇，潔凈與純真，空靈與簡單，也許真會少些喧囂與嘈雜，少些紛爭與欲念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