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若不烈，何以稱愛？

　　1

　　顏小若光著身子，躺在床上大口喘息。

　　她眼睛無神，嘴唇顫抖，披頭散發(fā)，仿若剛被蹂躪一般。

　　顧錦城從浴室洗漱完回來時，就看到她這副樣子，如同強(qiáng)暴現(xiàn)場。

　　“是我沒讓你舒服？”顧錦城坐在床邊，伸手繞著顏小若的頭發(fā)絲玩。

　　顏小若沒說話，仍然張大嘴喘氣，像是一條被扔在岸上的魚。

　　顧錦城低笑著，躺在她身邊，扯過被子將兩人蓋上。

　　他和她肌膚接觸的一瞬間，顏小若突然回了神，抓起被子裹在自己身上，踉踉蹌蹌跳下床，頭撞在柜子上也不管。

　　“你這個惡鬼！我恨你！”顏小若顫抖的手，連被子都快抓不住，眼睛布滿紅血絲，映得她流下的兩行淚仿若血跡。

　　“恨我什么？”顧錦城笑了，“恨我和自己妻子過合法夫妻生活？”

　　“你自己心里知道，你根本不是阿城！”顏小若突然尖叫起來，“你是惡鬼！你剛才對我是強(qiáng)奸！”

　　顧錦城深深地看了顏小若一會兒，失笑。

　　他下床走近顏小若：“你說我不是你的阿城，那你不如再仔細(xì)看看？”

　　顏小若看著他走向她，臉都白了。

　　眼看顧錦城走到離她一步之遙，伸手出去拉她，她喘息得更加厲害，像是哮喘要犯了。

　　顧錦城的手馬上要碰到她那一刻，顏小若凄厲地尖叫一聲，猛然一頭撞開顧錦城，裹著被子發(fā)瘋一樣跑向門口。

　　她拉開門，就這么不管不顧地跑出去，卻不防與顧錦城的姑媽顧夫人迎面撞上。

　　顧夫人看到顏小若赤身裸體裹著被子從臥室里跑出來，驚得目瞪口呆，半天才反應(yīng)過來，指著顏小若的手直打顫：“顏小若！你……你成何體統(tǒng)！”

　　顏小若卻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氣，疲憊地靠著墻軟軟滑下，“他，他是鬼，他不是阿城……”

　　一句話，將她所有精力抽干。她閉上眼，昏迷過去，臉上的淚痕，未干。

　　2

　　顏小若做了個很長的夢。

　　夢里，她有個很相愛的老公，叫顧錦城，她卻偏喜歡叫他阿城。

　　可有一天，阿城突然變了。他的眼神口氣、一言一行，都不再是阿城，而是另一個男人。

　　他用了阿城的身體，代替了阿城。

　　可除了顏小若，所有人都看不出來，就那么眼睜睜地看著他取代了阿城的一切。

　　阿城就這么憑空消失了，顏小若遍尋不得。

　　這個夢太可怕，把顏小若徹底陷在里面，醒不過來。

　　她是被顧夫人狠狠搖晃醒來的。

　　她醒來時，身上已經(jīng)穿好了衣服。

　　“我把你父母叫過來了，你自己跟他們解釋解釋，為什么要搞得家里雞犬不寧吧?！鳖櫡蛉税逯?，看都不屑看顏小若一眼，率先下樓來到會客室。

　　顏小若怔怔地跟在她身后下樓，看到了她父母難看的臉色。

　　不等顧夫人開口，顏母搶先站起來開口：“小若，你放著好日子不過，到底在鬧什么？”

　　顏小若張了張嘴，卻沒說話。

　　顏父重重拍了下桌子：“這樣的婚姻你還能上哪里找？阿城家境好，對你也好，你還鬧什么鬧？！”

　　顏小若一陣委屈，眼淚又掉了下來：“你們都看不出來嗎？現(xiàn)在這個，根本就不是阿城??！他霸占了阿城的一切，把阿城不知道趕到哪里去了！”

　　顏父聽了一驚，仔仔細(xì)細(xì)打量著顏小若，像是在看一個瘋子：“你是說現(xiàn)在這個不是阿城？”

　　顏小若搖搖頭，眼淚不停地往下掉：“不是，他是占用了阿城的身體！我對阿城的身體太熟悉了，身體還是那個身體，就是里面的核不對了......”

　　“夠了！”顧夫人厲喝一聲打斷道，“你竟然編出一個這么拙劣的故事來給自己找借口！”

　　她轉(zhuǎn)向顏父顏母：“這半個月，她天天鬧得我家雞犬不寧。你們也知道，我沒有孩子，只有阿城這么一個侄子，他將來是要繼承我所有產(chǎn)業(yè)的?！?br />
　　顏父顏母尷尬點(diǎn)頭。

　　顧夫人板著臉：“阿城今年要接手生意，社會地位是會變高的，我當(dāng)初就建議他找個門當(dāng)戶對的提升他的事業(yè)，他死活就要娶你家女兒。可你看看現(xiàn)在她這個瘋樣子，配得上阿城嗎？”

　　她冷冷看著顏小若：“實(shí)在不行，你就和阿城離婚吧?！?br />
　　顏父顏母臉上過不去，口氣也冷了起來：“小若的弟弟馬上要結(jié)婚了，這時候你們讓小若離婚，萬一攪亂她弟弟的婚事呢？想離也行，把小若弟弟的工作解決了，離婚就離婚！”

　　顧夫人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表示同意。

　　可顏小若突然喊起來：“爸媽！我不離婚！我不能離婚！”

　　顏父狠狠瞪著她：“人家都不要你了，你怎么這么死皮賴臉！”

　　顏小若后退一步，雙眼中盛滿委屈，卻咬著唇一步不妥協(xié)：“我不離婚，也不離開這里?！?br />
　　顏母脾氣上來了，上前一步拽顏小若：“別死賴在這兒招人厭！跟我回家！”

　　顏小若扒著門框，手使勁使得發(fā)青：“媽！我不走??！我不能離開這里！要是連我都離開了，阿城就永遠(yuǎn)回不來了?。?！”

　　她嚎得撕心裂肺，絕望至極，讓在座三個經(jīng)過風(fēng)霜的老人，都不由一顫，仿佛心上被她的絕望刮了一刀。

　　顧夫人的表情松動了些，顏母也不再使勁拽她。

　　顏小若胳膊被松開，軟軟地坐在地上慟哭起來：“阿城！你到底在哪？你怎么不回來？你看看我呀！看看我被逼成什么樣了呀！阿城！我想你了，你回來呀?。?！”

　　這一刻，她哭得像個潑婦，眼淚鼻涕全出來，痛得好像要把嗓子喊斷。

　　3

　　顏小若哭得又暈過去了。這半個月，她每天連兩個小時都睡不上，身體脆弱得風(fēng)吹便倒。

　　只是這次，沒有人再管她了。誰都沒精力陪她折騰了。

　　只有顧錦城，晚上從公司回來，將她抱回了臥室。

　　顏小若一睜眼，看到顧錦城，整個人都縮了一縮。

　　顧錦城似笑非笑地看她：“又鬧了一場？”

　　顏小若鼓起勇氣，直視著顧錦城：“我要做些什么，才能讓阿城回來？”

　　顧錦城聳聳肩：“我就在你身邊啊?！?br />
　　顏小若想都沒想就搖搖頭：“你不是阿城?！?br />
　　她手腳并用地爬到顧錦城身邊，攥著他的衣袖，卑微到底：“我求求你，你放阿城回來，好不好？”

　　顧錦城收了笑容，定定地看著她，聲音冷下來：“你還要鬧多久？是不是要我去醫(yī)院驗(yàn)DNA，你才相信我是我？”

　　顏小若閉上眼，瀕臨崩潰：“你的眼神不像他，他的眼神很暖很暖；你的聲音不像他，他的聲音很溫潤；你的笑容不像他，他的笑容很陽光……”

　　她猛然睜開眼，那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，死盯著他：“你不是他！把我的阿城還給我！還給我！”

　　顏小若說著說著激動起來，站起身子扯住顧錦城的襯衫，攥得緊緊的，死不松手。

　　顧錦城的表情越來越冷，盯著顏小若眼都不眨。

　　半晌，他笑了：“想讓他回來？把我伺候好?！?br />
　　說著，他扯開襯衫扣子，意味不明地笑。

　　顏小若如被電擊，收回手去。

　　她一個勁兒往后退，不小心從床上栽下去，卻仍然在退：“別的我都可以答應(yīng)你，可這個，不行。求求你，別再碰我了，阿城會難過?！?br />
　　顧錦城冷冷地睨了顏小若一眼，嗤笑著，脫衣上床睡覺。

　　顏小若坐在地上，盯著顧錦城俊朗的側(cè)臉，不知不覺，看呆了。不知不覺，淚流滿面。不知不覺，又是一個不眠夜。

　　她坐在床邊直到天亮，不停想著阿城溫暖的笑臉，支撐自己撐下去，直想到日出東方。

　　一陣?yán)б庖u來，顏小若不覺閉上眼。

　　可剛睡沒幾分鐘，夢里的阿城，又將她喚醒。

　　她使勁捶著腦袋，趕走睡意，匆匆走出臥室，下樓到廚房，忙忙碌碌做早餐。

　　顧錦城一向起得早。

　　他下樓時，餐桌上已經(jīng)擺好了煎雞蛋、面條、小籠包。

　　顏小若坐在餐桌旁，帶著討好的笑容看著他：“阿城，你記不記得，談戀愛的時候，我不會做飯，都是你做飯給我吃？”

　　顧錦城沒說話，坐在餐桌前，拿起筷子，夾了個包子嘗嘗，香菇雞蛋餡的，味道不錯。

　　顏小若忐忑地看他一眼，接著說：“你那時候說，只要能每天吃到我為你做的早飯，你做什么都愿意。”

　　顧錦城不置可否，又吃了面條，勁彈滑溜，也挺好吃。

　　顏小若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：“這個星期，我一直都在學(xué)做飯。我練了好多遍，好吃嗎？”

　　顧錦城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，不經(jīng)意間看到顏小若的手背，新新舊舊，燙了不少疤。

　　顏小若見顧錦城點(diǎn)頭，眼睛亮了一下，期期艾艾：“那，我為你做了飯，你應(yīng)該為我做一件事了?！?br />
　　“說?！鳖欏\城掃了她一眼。

　　“你快回來吧，好嗎？”顏小若低叫。

　　顧錦城的臉沉下來，哼了一聲站起身就走。

　　顏小若看著他的背影，眼中的亮光，就那么一點(diǎn)點(diǎn)黯淡下來。

　　4

　　顧夫人下樓時，正好看到顏小若眼中的光芒湮滅。

　　她驀然想起從前的顏小若。

　　那時候的她，嬌俏、活潑，被阿城寵得像個長不大的孩子。

　　可僅僅半個月，她就變得這樣瘋瘋癲癲了。

　　雨打花凋落，難免會讓人唏噓。

　　顧夫人收起了冷臉，坐在顏小若對面，嘆了口氣：“你這孩子到底是中了什么邪？”

　　她頭疼地皺眉：“要不是我在本地有頭有臉，丟不起人，我都想把你送到醫(yī)院好好檢查了。”

　　顏小若解釋得累了，蔫蔫地說：“姑媽，阿城是您的親侄子，他被人掉包了，您真的看不出來？”

　　顧夫人又開始頭疼，厭倦說起這個話題，她冷冷地說：“這是你的錯覺?！?br />
　　顏小若固執(zhí)地?fù)u搖頭：“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阿城的人，我不會看錯?！?br />
　　她說得那么堅定，堅定到顧夫人也不由低頭思索了片刻。

　　顧錦城和半個月前相比，確實(shí)在精明干練上有大長進(jìn)，也不像從前做事溫和，而是雷厲風(fēng)行。

　　她想了想，即便顏小若沒瘋，她說的是真的，可現(xiàn)在這個阿城的做事風(fēng)格，才更適合將企業(yè)發(fā)揚(yáng)光大。

　　顧夫人皺眉思考的樣子，給了顏小若希望。

　　這是這半個月來，她第一次認(rèn)真去想顏小若說的話。

　　顏小若的眼睛又亮起來，期待地看著顧夫人：“您那么精明，一定會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的不同，是不是？”

　　顧夫人清了清嗓子，咳嗽了一聲，決定順著顏小若的思路去說服她：“即便你說的是真的，可你想過沒有，現(xiàn)在的阿城更加強(qiáng)干、更加有氣勢，他能將我的企業(yè)成倍光大，更能讓你的社會層次再提高一級……”

　　“您真的這么想？”顏小若震驚了。

　　她不可置信地看著顧夫人，一時忘了言語。

　　顧夫人一時語塞。

　　她被顏小若這么一問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，她更渴望的，是一個像她的繼承人，而不是一個侄子。

　　而顏小若的眼睛又是那么黑白分明，讓她突然無法直視。

　　她胡亂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像是逃離一樣，逃出了餐廳。

　　顏小若靜靜地看著她的身影離開，臉色越來越白。

　　她看著桌上的早餐，徒勞地苦笑：“阿城啊，這下糟糕了呢。你唯一的親人，想要的不是你，而只是個繼承人啊?！?br />
　　她夾了個包子吃：“所以我得吃飯睡覺，我不能垮，現(xiàn)在全世界，只有我記得你了?！?br />
　　她吃了兩口便噎住了，噎得口水嗆到氣管，大聲咳嗽，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：“阿城啊，沒有人相信我，我該怎么辦啊……”

　　5

　　顧錦城已經(jīng)全面接管了顧夫人的公司。

　　他一改之前的溫和作風(fēng)，強(qiáng)悍冷靜，成功地讓公司上下信服，讓顧夫人徹底放了心。

　　直到顏小若的到來，破壞了他冷靜的面具。

　　顏小若突然沖到公司，跺著腳沖著顧錦城大喊大鬧：“顧錦城！我再也不理你了！以后你別來找我，我要躲到你找不到的地方去！”

　　正在開會的顧錦城，愣住了。

　　顏小若卻轉(zhuǎn)身就跑。

　　顧錦城抿緊嘴，臉沉下來，匆匆結(jié)束會議，追了出去。

　　顏小若往地下停車場奔跑，顧錦城追上她時，她累得彎下腰扶著膝蓋大口喘氣。本就脆如玻璃的身體，仿佛一碰就要碎。

　　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顧錦城口氣淡淡的，卻隱藏著顯而易見的危險。

　　顏小若喘著氣，抬起頭，討好地看著他：“阿城……”

　　“我是顧錦城，不是你的阿城！”顧錦城終于忍不住低吼起來。

　　顏小若像沒聽見一樣：“阿城，你記不記得，咱倆快結(jié)婚的時候，我就是這么跑到公司鬧你的。你當(dāng)時追我追了好遠(yuǎn)，追到我時一把抱住我，哭了?！?br />
　　她的眼睛蒙上了一層淚，又抬手擦去，不好意思地笑笑：“看我，老是哭，老忘了你不舍得我哭?！?br />
　　顏小若往前邁幾步，每一步都邁得堅定無比：“當(dāng)時你抱住我說，世界很大，可你只有我一個，如果我走了，你就什么都沒有了?！?br />
　　她低下頭，怎么也遮不住話里的委屈：“我死都記得你這句話，可你，就這么忘了嗎？你，不回來了嗎？”

　　顧錦城不回答，只是深深地看著顏小若。

　　良久，他開口：“我說過，你伺候好我，我就讓你如愿?！?br />
　　顏小若低著頭，動也不動。

　　顧錦城等了很久，顏小若還是沒動，沒說話。

　　顧錦城嘲諷地笑笑：“看來你不是那么愛阿城?！?br />
　　他轉(zhuǎn)身就要走。

　　顏小若突然抬頭，咬著牙，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：“車門打開?！?br />
　　顧錦城頓住腳步，詫異地瞄了眼顏小若，拿出車鑰匙一按，車燈亮了兩下。

　　顏小若深吸口氣，打開車門，回頭淡淡看了顧錦城一眼：“上來吧?！?br />
　　說完，她率先上了車。

　　顧錦城的腳步猶豫了一下，剛才他分明從顏小若的臉上，看到一股狠勁兒。

　　像被逼到絕地的野獸。

　　他想了想，還是邁步上車。他的目光松動了，平時的強(qiáng)硬下，像是有什么不一樣的東西要流露出來。

　　顏小若已經(jīng)脫掉了上衣，咬著嘴唇，看著他上來，閉上了眼睛。

　　她的睫毛輕顫，淚珠還凝結(jié)在上面，死死咬著的唇，帶上了一絲悲壯。

　　顧錦城久久凝視著她：“不怕對不起你的阿城了？”

　　顏小若閉著眼，慘淡地笑了：“你知道嗎？我快瘋了?！?br />
　　她驟然睜開眼，狂亂的眼神，迷亂地喃喃道：“瘋子做事，是不計后果的?！?br />
　　顧錦城盯著她瑟瑟發(fā)抖的身體看了良久，皺了皺眉，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，點(diǎn)上一支煙：“給我講講，你心里的阿城，是什么樣子的?！?br />
　　顏小若看著車窗外陰暗的燈光，眼神明滅不定：“他很可憐，父母雙亡，被姑媽養(yǎng)大。他很善良，喜歡喂養(yǎng)流浪小貓小狗。他知感恩，明明喜歡藝術(shù)，卻為了姑媽要去繼承商業(yè)?！?br />
　　顏小若低下頭，陰暗的燈光映襯出她濃濃的黑眼圈和蒼白的臉色，仿若一個將死之人。她的聲音低得近乎無聲：“最重要的是，阿城的世界只有我，而我的世界，也只有阿城。”

　　顧錦城挑挑眉：“這么親密？”他的話語里，有著不自覺的嘲諷。

　　顏小若雙手捂住臉：“我父母愛弟弟遠(yuǎn)遠(yuǎn)大于我。我想找個人，把全部的愛給我。后來我遇到了阿城。而他，親眼目睹父母死亡，從未走出噩夢，也只有我能撫慰他?！?br />
　　“我們是命連著命的，求求你，把阿城還給我，好嗎？他被你藏起來，會害怕的！”顏小若眼中狂亂更甚，抓著顧錦城的衣角，嗓子完全沙啞。

　　“你不害怕嗎？”顧錦城靜靜地看著顏小若。

　　顏小若頓了一下，別過臉去：“我更怕阿城害怕?！?br />
　　顧錦城的臉色，被燈光照不到的黑暗遮蓋，顏小若看不清楚。

　　只聽到他的牙突然“咯咯”地咬起來，聲音越來越大，像是把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牙上。

　　顏小若打開車頂燈看過去，顧錦城的臉色變幻莫定，眼神更是一秒一變。

　　從冷靜強(qiáng)悍到暴躁戾氣，到如同野獸。

　　他的眼神變化過程，如同在與人搏斗。

　　最終，他大口大口喘著氣，眼神定了下來。

　　那雙眼，開始清澈，開始溫和，開始深情，開始，流淚。

　　那是阿城的眼睛。

　　他張開嘴，艱難得像是有人在掐著他的喉嚨：“小若，小若……”

　　6

　　“阿城！阿城是你回來了！”顏小若先是愣了一秒，突然狂喜，撲上去抱住他，大聲嘶喊，手握成拳不斷地捶打著他。

　　“你為什么不出來？我那么求你，可你就是不出來！你不是說你為了我什么都敢做嗎？你不是說我就是你的全世界，你永遠(yuǎn)都不會離開我嗎？你這個混蛋，你為什么說話不算話？！”

　　顏小若哭得眼淚鼻涕全糊在阿城襯衫上，因?yàn)樾沟桌?，聲音帶上了一絲沙啞，聽著讓人心顫。

　　阿城抱著她，一下一下，耐心地拍著顏小若的背，眼圈通紅，眼淚不停涌出來。

　　可任顏小若怎么捶打他、罵他，他就是不說話。

　　最后，顏小若覺出了不對勁兒，停下來看著阿城，忐忑地笑了笑：“你為什么不說話？是不是我太聒噪了？”

　　阿城定定地看著顏小若，突然，眼淚就這么滾落下來。

　　“小若，原諒我，我無能為力。他很快又會控制我，他比我強(qiáng)大很多?！卑⒊青硢〉卣f，“你趕快離開吧?！?br />
　　顏小若的眼睛睜大，不敢置信地看著他，正想說話，阿城把她的嘴捂住：“聽我說，小若。離開我，去重新找個更愛你的人。忘記我，去過幸福的生活。永遠(yuǎn)永遠(yuǎn)，不要再靠近我，記?。　?br />
　　顏小若嘴被捂住，發(fā)出“嗚嗚”的掙扎聲，死死盯著阿城，目眥欲裂，滿眼紅血絲，仿佛目中流血。

　　阿城突然面色一變，變得冷酷強(qiáng)硬起來。他死死咬牙，將冷酷的表情壓下去，深深地看著顏小若，仿佛要把顏小若的樣子刻在腦海里。

　　“他要把身體搶回來了！走，忘記我，求你！”這是他最后說的話。

　　然后，阿城消失了。顧錦城回來了。

　　接著顏小若瘋了。

　　她天天到顧家公司叫罵，追著顧錦城要人。

　　她每天瘋瘋癲癲的，跑到廟里，給和尚捐香火錢，拿回來大把大把的法器。

　　她去找道士，將顧家弄得烏煙瘴氣，到處是燒紙的味道。

　　她去精神病院，要拉院長去給顧錦城看病，院長說他不出診，顏小若直接給院長跪下了。

　　她一個接一個給院長磕頭，磕得血流滿臉，嘴里嗚哩哇啦不知道在說什么，蓬頭垢面，狼狽至極。

　　保安把她拉出去，拉到派出所，她反而就勢報案，告顧錦城囚禁謀殺了顧錦城。

　　顏家本來要給顏小若的弟弟娶媳婦，顧不得顏小若，又怕顏小若在婚禮上大鬧不好看，就把顏小若托付給了顧夫人管理。

　　顧夫人不勝其擾，直接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。

　　顧錦城去外地出差，走了一周回來后，他才知道，顏小若被送到精神病院。

　　晚上他躺在床上，疲累的身體叫囂著要睡覺，可腦子里卻總是執(zhí)著地出現(xiàn)顏小若的面孔。

　　那雙淚水不停，卻執(zhí)著狂亂的眼睛，仿佛鉤子一樣，扎著他的心，讓他睡不著。

　　顧錦城瞇著眼睛，看著天花板，不知在跟誰說話：“你比我差遠(yuǎn)了，可為什么有人這么愛你?！?br />
　　他一夜無眠，第二天一大早，就去了精神病院，探望顏小若。

　　顏小若被關(guān)在一個四面防撞墻的屋子里，瘦了一圈，雙目呆滯，形容枯槁，沒有一點(diǎn)生機(jī)。

　　顧錦城透過門外小窗看到她時，嚇了一跳。

　　就一個星期，她怎么會變成這副樣子？

　　醫(yī)生在一旁解釋：“她自殺，而且求死決心強(qiáng)烈。我們無奈，只能給她打鎮(zhèn)靜劑?！?br />
　　顧錦城再看看她，她的嘴上套著口套，手被捆在一起。

　　醫(yī)生略有尷尬：“她還試圖咬舌，試圖自己把自己掐死，用指甲割脈，什么稀奇古怪的辦法都想?！?br />
　　“我要跟她說話?！鳖欏\城看著病房里那個脫了相的女人，心里有股奇怪的感覺。

　　這個世界上，還有這么深的愛嗎？還有這么傻的人嗎？

　　護(hù)士把顏小若帶出來，顏小若掃了顧錦城一眼，像是掃到空氣一般，目不斜視地往前走。

　　她的腿瘦了太多，褲管空空蕩蕩，像是一陣風(fēng)就能吹倒。

　　她像是變了個人，不再是那個顏小若。

　　顧錦城閉上了眼，他也不知道為何，看到這個麻煩的女人，如今沒有一點(diǎn)生命力，心里竟然，空落落的。

　　他下了決心，突然開口：“小若，是我，阿城。”

　　顏小若頓住腳步，回頭看著他，眼神空洞地盯著他，笑了：“你不是他?！?br />
　　她轉(zhuǎn)過頭繼續(xù)走，笑聲在走廊里回蕩：“阿城你是學(xué)不來的?！?br />
　　她像孩童一樣哼唱著一句話，余音在空氣中飄蕩：“小若只有阿城，阿城也只有小若，我們死也不分開……”

　　7

　　顧錦城還是沒忍住，頂著顧夫人的壓力，將顏小若接回家了。

　　他說，顏小若在醫(yī)院再多待幾天，就會死。

　　他請了好幾個傭人，看著顏小若，不讓她瘋癲，也不讓她求死。

　　顧夫人對此事非常不滿意，因?yàn)檫@個，訓(xùn)斥了顧錦城。

　　顧錦城竟然破天荒地跟她頂了嘴。

　　顧夫人徹底動怒了。

　　剛接手公司，就開始反骨，她后悔之前怎么沒看出來顧錦城是個反骨仔。

　　她動用勢力，重新開始插手公司，想要將顧錦城的勢力瓦解，重新培養(yǎng)一個繼承人。

　　可不知何時，顧錦城培植的勢力，就足夠跟她幾十年的經(jīng)營抗衡了。

　　顧夫人大驚，這時才開始考慮顏小若說過的話，這個人，不是阿城。

　　可這時候，已經(jīng)晚了。

　　顧夫人心臟病突發(fā)，在一天深夜，死在了床上。

　　顧錦城一手操辦喪事，盡心盡力，被大贊孝順。

　　而顏小若，依舊每天念叨著“阿城、阿城”，坐在自己的臥室里，兩耳不聞窗外事。

　　顧夫人出殯那天，顏小若也是要出現(xiàn)的。

　　顧錦城讓看著她的人放假，自己帶著顏小若出現(xiàn)。

　　顧夫人在生意場經(jīng)營一生，相交四海，來吊唁的人來人往。

　　人擠人中，顧錦城應(yīng)付完所有人，把骨灰盒寄放好，一轉(zhuǎn)身，顏小若已經(jīng)不見。

　　顧錦城心里咯噔一下，當(dāng)時就覺不好。

　　他匆匆跑出去，到處尋找顏小若，問詢她的蹤跡，循著路人的指路，一路跑出墓園。

　　墓園在城郊，周圍開發(fā)了些項(xiàng)目。

　　顧錦城四處張望，看見一座寫字樓下，稀稀拉拉地，圍了一圈人，都仰頭往上看著。

　　顧錦城心頭一驚，撒腿就往寫字樓跑去。

　　他抬頭一看，樓上站著那個，果然是顏小若。

　　顧錦城的汗當(dāng)時就冒出來。他鉆進(jìn)寫字樓，一路跑到頂樓。

　　頂樓上，顏小若一身白裙子，就站在那里，望著顧錦城，甜甜地笑，仿佛早料到顧錦城要來。

　　“阿城，這裙子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禮物，記得嗎？”顏小若站在天臺邊上，形銷骨立，一陣風(fēng)吹過，搖搖欲墜，開口：“我好想你，我熬不下去了……”

　　“你先過來，其他的話好說，我都能答應(yīng)你?！鳖欏\城手心捏著一把汗。

　　顏小若搖搖頭：“我不過去?！?br />
　　她委屈地皺皺鼻子：“我不要跟你回去過那種見不到阿城的日子。他被你關(guān)起來，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經(jīng)把他殺了，我每天都在擔(dān)心他?！?br />
　　顏小若一只手背后，一只手抬起，去擦滾落下來的淚水，突然失去了平衡，在天臺上搖搖晃晃，引得樓下人群一陣驚呼。

　　她差點(diǎn)栽下去，卻在最后，穩(wěn)住了身形，將手重新背在身后，沖著顧錦城笑笑：“我整個人已經(jīng)廢了。我好餓，可我吃不下飯；我好困，可我睡不著覺；我好恨你，可我不敢殺你；我好想阿城，可我見不到他。”

　　顏小若清秀的臉，蒼白如紙，顯得眼底的青色格外明顯，卻意外有種病態(tài)的絕艷。

　　她綻開一個笑顏，莫名地讓顧錦城想到滴血的杜鵑。

　　美到觸目驚心。

　　“小若，我可以讓阿城回來，你，別跳下去?！鳖欏\城揪著心，不由跨前一步。

　　這個女人的倔強(qiáng)與瘋狂，不知不覺，已經(jīng)狠狠在他心上砸了一個坑。

　　他舍不得她跳下去。

　　顏小若卻笑得譏刺，“你又想騙我?！彼恢北吃谏砗蟮氖郑従徤斐鰜?，邊伸邊說，“有誠意，你現(xiàn)在讓阿城回來啊。”

　　她將手伸出來，顧錦城低頭一看，心臟當(dāng)時便抽痛起來。

　　她一只手拿著一把小刀，另一只手腕，被狠狠割開，皮開肉綻，鮮血大股大股流出來，像暗紅色的花，開在她的皮膚上、白裙子上、地上。

　　“小若……”顧錦城的臉白了。

　　他覺得心頭有股力量在瘋狂地沖撞，如同發(fā)了瘋的犀牛一樣。

　　顧錦城閉上眼，用盡全身力氣克制住那瘋狂的力量。

　　他再睜開眼，又恢復(fù)成平時的冷靜：“小若，我答應(yīng)你的事一定會做到，但不是現(xiàn)在。你先下來，好嗎？”

　　顏小若又笑了。

　　“你不讓他出來?。繘]關(guān)系，我來讓他出來?！鳖佇∪粼?jīng)眼中的狂亂，在這一天，全部消失無蹤。

　　她滿眼只剩深情，仿佛能融化全世界的深情。

　　她眼睛都不眨，將眼淚含在眼里，嘴角帶著嬌俏的笑，上上下下打量著顧錦城：“阿城，我是不是沒有告訴過你，你很好看啊？”

　　她嫌眼淚模糊了視線，抬手擦眼淚，手上的血混合著淚，在她臉上緩緩淌下，像是用血紋出圖案。

　　“阿城，一直都是你照顧我保護(hù)我。我說過，有一天，你需要我保護(hù)的時候，我會用生命來保護(hù)你?！彼嘈α讼拢_口：“好可惜，這句話竟然成真了?！?br />
　　她舉起手來，祈求道：“阿城，回來，好嗎？”

　　顧錦城沒動。

　　顏小若手起刀落，狠狠一刀扎進(jìn)自己胸膛，血剎那將裙子染出大朵的花來。

　　顏小若疼得張嘴便把嘴唇咬穿了。

　　她急促地喘氣，臉色迅速變得更白。

　　血浸透衣服，流過大腿，在地上淌成一條小河。

　　顧錦城要上前，顏小若一把抽出刀來，對準(zhǔn)胸膛，虛弱地說：“別過來?！?br />
　　顧錦城不敢再動。

　　顏小若看看他，努力擠出一個笑容，只是那笑容，悲傷至極：“阿城，你好狠心啊。你還是不出來？還是你已經(jīng)被他殺了？”

　　她顫抖的手將刀舉起，又是一刀插進(jìn)胸膛。

　　她已經(jīng)說不出話來，只剩那雙眼，哀求地看著顧錦城，無力地用嘴型說：“求你，回來?！?br />
　　顧錦城心里的力量更加瘋狂地在涌動，他甚至感覺到那股力量的殺意。

　　顧錦城調(diào)整呼吸，誓要將那力量壓下去。

　　而顏小若，卻失去了所有力氣。

　　她留戀地望著顧錦城，像是要把他的每一根頭發(fā)都印在心里。

　　可惜，她失血太多，只看了幾秒，眼神就開始渙散。

　　顏小若開始在天臺上踉蹌。

　　顧錦城不顧一切地?fù)渖先ィ骸靶∪簦瑒e跳！”

　　顏小若泛起一個最美的笑容，聲音急促而低?。骸鞍⒊?，你還不出來，可我已經(jīng)沒有力氣了，對不起?！?br />
　　“小若！”顧錦城撲上前去拉她。

　　同一時刻，顏小若閉上眼，往下墜去。

　　她的白裙子，在空氣中輕飄飄的，像是一只斷線風(fēng)箏，隨風(fēng)漂泊，沒有根基。

　　顧錦城眼睜睜看著顏小若掉下去，仿佛過了一生，又仿佛只過了一秒。

　　重重的一聲悶響，顏小若癱在地上。

　　幾乎是同時，天臺上發(fā)出一聲痛徹心扉的大吼：“小若?。?！我回來了?。。　?br />
　　顏小若已經(jīng)聽不到了。

　　她的頭發(fā)披散在地上，被血水漸漸浸紅。

　　那紅白斑駁的裙子，裙邊在風(fēng)中輕揚(yáng)，如同血蝶。

　　8

　　這個世界，每天不知道要新添多少墓碑。

　　而其中的一座，是屬于顏小若的。

　　墓碑上寫著：“阿城的小若”

　　墓碑的照片很特別，它不是單人照，是一張雙人照。

　　上面的顧錦城，眼睛溫暖笑容陽光。

　　顏小若靠在他懷里，一條白裙子，笑意盈盈。

　　阿城坐在墓碑前，胡子拉碴，眼睛血紅。

　　他手里拿著一瓶白酒，時不時舉起來，當(dāng)成白水喝兩口。

　　他放下酒瓶，手摩挲著照片上的顏小若，顫聲說：“小若，你最愛聽我講故事。今天我給你最后講一個吧?！?br />
　　他又拿起酒瓶喝了一口，徐徐講起這最后的故事。

　　從前有個小男孩，父親吸毒母親酒鬼，從小生活在貧窮和家暴中，每天苦不堪言。

　　偶爾有個機(jī)會，他聽說，自己有個姑媽，早已和父母絕交，一生無子。

　　小男孩給姑媽寫信求助，姑媽回信，要帶走他有一個要求，他必須和父母了斷得一干二凈。

　　小男孩把這件事告訴了父母，誰知父母卻興沖沖地開車要帶他去訛詐姑媽一筆。

　　姑媽是小男孩生活的唯一希望，他實(shí)在太害怕希望被父母破壞。

　　于是，他在父母中途休息時，點(diǎn)著了車，自己跑了。

　　男孩的父母被炸死了。男孩成為有錢姑媽唯一的繼承人。

　　可他的黑暗生活，從這時候才開始。

　　他閉上眼就看見炸死的父母，他們每天都在找他索命。

　　他怕警察找到他，他怕姑媽知道這件事不要他，他怕他又回到小時候的黑暗絕望中。

　　他精神漸漸崩潰，無法上學(xué)無法生活。

　　這時候，他的身體里出現(xiàn)了另一個小男孩來代替他處理這些狀況。

　　那個替身比他冷酷、比他強(qiáng)悍。

　　他接管了一切，順利幫助他度過了那段驚恐的日子。

　　從此后，替身開始跟他共享身體，直到他們成年。

　　這種狀況一直持續(xù)到一個女孩出現(xiàn)在他的生命中為止。

　　他黑暗的世界，終于出現(xiàn)了一線光明。

　　他開始不想跟替身共享身體。

　　那意味著，他們也要共享她。

　　男孩用盡全力，將替身壓制在內(nèi)心深處，再也沒放他出來。

　　因?yàn)?，自從認(rèn)識了女孩，他的世界有了光明，就再也沒什么可怕的了。

　　女孩是他的世界、他的光明、他的全部。

　　而在重男輕女家庭長大的缺愛女孩，也將他當(dāng)成全世界。

　　本來他們可以就這樣平靜幸福到老的。

　　可惜，男孩忘了替身的存在。

　　也忘了替身的冷酷和強(qiáng)悍。

　　在男孩一疏忽間，替身奪取了身體的主權(quán)，為了奪取公司主權(quán)，還害死了姑媽。

　　男孩無數(shù)次想沖出來阻止他，搶回身體。

　　可他沒有替身強(qiáng)大。

　　只有一次成功了，那是因?yàn)椋⒌难蹨I給了他力量。

　　可沒到一會兒，他就被替身死死壓制了回去。

　　他以為，他這輩子都要被替身藏在心里的黑暗角落。

　　可他做夢也沒想到，女孩為了喚醒他，拼上了自己的命。

　　女孩的血，比女孩的眼淚，更能給他力量。

　　想殺人的力量。

　　這次，他徹底把替身扔了回去。

　　可女孩，已經(jīng)躺在了地底深處……

　　9

　　阿城的故事講完，酒也喝干。

　　不知不覺，他的眼淚流了滿臉。

　　“小若，你以前最怕疼的，你怎么敢，就那么把刀插進(jìn)心臟？

　　“小若，你以前最怕丑的，你怎么能，跳下樓去，摔斷了渾身每一寸骨頭？

　　“小若，你以前最沒有耐心、最膽小的，你怎么，為了我，堅持了那么久.......”

　　阿城捂著眼睛，泣不成聲。

　　他隔著眼淚，望著墓碑上笑得甜美的女孩，眼神漸漸堅決。

　　“姑媽的生意我都轉(zhuǎn)出去了。我給你父母和弟弟足夠的錢，剩下的，用姑媽的名義設(shè)了個慈善基金。我沒有什么牽掛了。”他絮絮叨叨著，從包里掏出一個藥瓶來。

　　阿城看著墓碑上的照片，笑了笑，開了一瓶啤酒，將藥片悉數(shù)倒出來。

　　“藥片就酒，大羅神仙也難救?！卑⒊禽p輕地說。

　　他眼睛盯著顏小若的照片，連眨都舍不得眨：“你摔成那樣，在底下沒人照顧，又該哭鼻子了?！?br />
　　他將藥片都倒進(jìn)嘴里，舉起酒瓶，“咕嘟咕嘟”把藥灌進(jìn)去，酒嗆得他眼淚都流出來了。

　　他唇角帶笑，眼中含淚：“小若，我找你來了?！?br />
　　一陣風(fēng)起，繞著阿城打轉(zhuǎn)。

　　阿城伸出手去，觸摸著風(fēng)，驚喜地說：“小若，你接我來了么？”

　　風(fēng)吹得越來越大。

　　阿城被風(fēng)旋得，藥勁兒上來了。

　　他慢慢挪到墓碑旁邊，緊緊靠著墓碑，用手輕輕地摸著照片里顏小若的臉，迷戀而深情地哼唱：“小若只有阿城，阿城也只有小若，我們死也不分開......”

　　死也不分開。

　　溫婉晴天有話說
　　文章來源于每天讀故事，因喜歡本文，所以轉(zhuǎn)載。

　　（完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