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和她自幼相識，是一對“青梅竹馬”。在他們長到十五六歲的年紀，兩人自然而然地相戀了，在雙方父母不知情的情況下。

　　每次他趁著她的父母親不在家來看她的時候，她總是像一只歡欣的小雀兒一樣從樓上飛了下來。兩人肆無忌憚地談天，說笑，有時候也會拌兩句嘴。但是她每次真生氣的時候，他總會在第一時間發(fā)現(xiàn)，并且開玩笑哄著她，直到那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笑得彎成月牙兒，他才肯止住話題，同時心里也松了一口氣。

　　在他們成年以后，他遵從父母的意見下了南洋。在和父母告別的時候，他故意在家門口磨蹭了好久，終究沒能看到她的身影。這使得他的心仿佛跌下了萬丈懸崖。于是他開始和她賭氣，故意不給她寫信。他任性地想著，叫你不肯來送我，急死你活該。他這樣想著，仿佛就能夠解氣似的?？墒亲詮乃履涎笄髮W以后，她也從來沒有給他寄過信。

　　終于，他按捺不住寫了第一封信。他還幻想著她收到信時的激動心情。一周過去了，兩周過去了，他始終沒有收到她的回信。在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里，他寄了一封又一封的信，信封上寫著那個熟悉的地址，信上承載著他對她的思念。可是，她終究沒有回過一封信。

　　在他回國當天，他第一時間去找她。可是她家已經(jīng)人去樓空。他開始四處打聽她的消息。原來在他下南洋求學的時候，她家里發(fā)生了變故。在這場變故中，她的父親過世了。由于家里失去了經(jīng)濟支柱，她和她母親繼而搬離了這里。這么多年過去之后，她的母親也病逝，而她已經(jīng)做了“暗娼”。

　　他在心里掙扎了好久，最終還是決定去找她。在一個小胡同里七拐八拐，他終于在一間簡陋的屋子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久違的她。

　　“你好，請問有人在嗎?”

　　“是你……”

　　她眼里嘴里還是笑著的，但是看著她這副憔悴的模樣，他還是淚眼模糊了。她不可能看不懂他在哭，卻仍笑著，仿佛心里已經(jīng)空了。

　　在兩人告別以后的某天，她忽然收到他的信，說是他愿意娶她。他著急地問送信的朋友她的反應。

　　“她就笑了兩聲，便沒有再提這件事了。”

　　“她笑了?”

　　“不笑還能哭嗎?”

　　在旁人眼里，她可能是在嘲笑他的迂腐?？墒窃谒劾?，他知道她是在哭訴自己的悲哀。

　　后來，他又找了她幾次，幾次她都不在家，好像是刻意躲著他。

　　終于他最近一次來找她的時候，當時的他還是沒有找到人，就在他要走的時候，他聽到后院一陣低聲的啜泣。

　　他悄悄地走近后院，這才發(fā)現(xiàn)她蹲在地上哭。她臉上的妝容已經(jīng)哭花了，眼里還是不住地落淚。當她發(fā)現(xiàn)他在不遠處看著她的時候，她竟然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站起身要奪門而去。他仿佛看到小時候的她又回來了。

　　他連忙拉住了她問她：“你要去哪里?”

　　她一邊擦淚一邊想掙脫他：“我去哪里你管不著，你這種人最可恨了，就會逗我哭。原來我已經(jīng)不會哭了，就是因為你，就是因為你……”

　　他反而笑了：“那你是不肯做我的新娘子了?”

　　“我……”

　　十二歲那年，他們和街坊鄰居的小孩子玩“扮家家酒”，他選了她做“新娘”，可是她卻不肯，那次他難得蹲著哭了很久。

　　“現(xiàn)在怎么換你哭了?” 他嗔笑著怪她。她終于也笑了。

　　忽然，她抱住了他。

　　“謝謝你找到我了。”

　　“謝謝你說你愛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