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蒼虎子，你出來看看，這是誰給咱家的信?！背棠阜畔率种械乃⒆?，拿著信沖著窯洞里的大兒子喊。
　　“媽，您等一下?！鄙n虎子正在窯洞里和枝兒逗偉達(dá)玩，聽見程母說有來信，走出了窯洞。
　　蒼虎子打開信封，見里邊有一張薄薄的宣紙，上邊是用狼毫寫的小楷，只有簡單幾行，但內(nèi)容卻把蒼虎子驚得目瞪口呆:“至程氏之五女！因其不知疼夫，懶散貪饞，賭氣任性，故立此休書休之，此后各自婚嫁，永無爭執(zhí)?？趾鬅o憑，自愿立此文約為照。立約人：馬大柱。”
　　這是馬大柱給小五寫的一紙休書。蒼虎子緊皺著眉頭，一言不發(fā)，回到了窯洞，重重地坐在了羅圈椅子里。
　　“蒼虎子，咋了？是誰給咱家的信？”程母見蒼虎子臉色很難看，有些不解。
　　“媽，是馬大柱這個(gè)混蛋！”蒼虎子氣呼呼地說。
　　“馬大柱？他寫了什么？”程母急著知道信里的內(nèi)容。
　　“他把小五給休了?！?br />　　“啊？怎么會(huì)這樣？”程母又氣又急，“我剛才見小五蹲在墻邊嘔吐，可能是有喜了。你快去地里把你爹找回來，咱們商量一下，看看該怎么辦?！?br />　　“媽，我爹一會(huì)就回來了，不用去找?！鄙n虎子坐在椅子上沒動(dòng)，把休書放在了一邊。
　　“外邊人多嘴雜，知道了好說不好聽。你們倆聽著，誰都不許把小五的事說出去?！背棠付谏n虎子兩口子。
　　“媽，這是什么事？我們不會(huì)說的?？墒牵∥逶撜k？如果沒有喜，那還可以住在咱家緩一緩?？墒牵F(xiàn)在有喜了，也不能一直住在娘家啊?！敝涸诠崭G里一邊哄孩子一邊說。
　　“那怎么辦？”程母焦急地問。
　　“媽，您先別急。我下午去找媒人再到馬大柱家問問情況，順便也把小五有喜的事告訴他家。我想，他家知道小五有喜，會(huì)來接小五的。”蒼虎子用草紙卷了支旱煙，深深地抽了幾口，把煙霧吐得滿屋子都是。
　　“那可得快點(diǎn)，小五這身子等不得?！?br />　　程家對馬大柱的做法極為惱火，但是，考慮到小五已經(jīng)有了身孕，就忍下了他發(fā)休書給程家?guī)淼男呷琛?br />　　第二天，蒼虎子托人媒人到馬家去了，說起了小五已懷孕，讓馬大柱接小五回去。可是，馬大柱把頭搖得像不郎鼓，就是不答應(yīng)，還冷笑著說:“哼，她回去了這么久，還不知道她懷的是誰的孩子呢！”
　　媒人反復(fù)規(guī)勸，可是馬大柱就是不聽。媒人見談不攏，只好把馬家的態(tài)度給蒼虎子說了。蒼虎子聽了，半天不吭聲，揮揮手讓媒人走了。
　　“他奶奶的，這個(gè)混賬東西。媽的，你小子能說出這樣的話，可見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。當(dāng)初，我家把小五嫁給你，真是瞎了眼。以后，你走你的陽關(guān)道，我走我的獨(dú)木橋，井水不犯河水。我的妹子，我會(huì)給她再找個(gè)好婆家的。”
　　蒼虎子在學(xué)堂待了兩天沒回去。他怕程母程父知道了生氣，更怕小五傷心，萬一他們氣出病，家里可就真的出了大事。他知道不給回話，他們會(huì)有各種推測和思想準(zhǔn)備的。那時(shí)，回去再說，也可以接受。蒼虎子是家里的長子，已經(jīng)到了不惑之年，考慮問題畢竟成熟些。他一方面給家里用了緩兵之計(jì)，另一方面找媒人給小五找婆家。
　　小五在家里等著，可是，嘔吐得厲害。程家父母看著心焦，不見蒼虎子回話，就打發(fā)投生到學(xué)堂去詢問。
　　蒼虎子對投生說:“你先回去，給馬家捎信，讓馬家那混球到民政局等著。我回去和咱爹咱媽說一下，帶著小五去民政局給他們辦離婚?！?br />　　投生說:“哥，我陪我五姐去吧?！?br />　　“行，你陪你五姐去。你照顧好你五姐，別讓她太難過。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，咱們家也得爭口氣，哥會(huì)托人給她提個(gè)好媒的。”
　　十七歲的投生，已經(jīng)是個(gè)大小伙子了。他性子綿穩(wěn)，沒有蒼虎子的急躁。所以，讓他陪小五去，蒼虎子最放心。
　　小五和馬大柱結(jié)婚只有幾個(gè)月，就離婚了。投生看著乖巧的五姐，心里很不好受。年前，五姐結(jié)婚時(shí)，是他拿著戶口本到公社去給五姐改的名字，把五姐在黃洼的春華改回到了程家以前給起的名字月英上來的。那時(shí)，程家父母的意思是，小五回到了程家，還是程家的閨女。嫁給馬大柱，小五是以程家女兒的身份出嫁的。滿以為馬家公婆為人不錯(cuò)，馬大柱有些本事，小五嫁到馬家，能夠過上安穩(wěn)幸福的日子?？墒?，沒想到，這才短短幾個(gè)月，他們的婚姻就走到了頭。而且，這個(gè)混蛋連小五有喜的事都不承認(rèn)了。
　　“畜牲！”投生想著想著，不由得罵出了聲。
　　“弟，別罵了，這也許就是我的命?！毙∥甯谕渡纳砗?，氣喘吁吁地走著，臉上全是虛汗。